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封面 > 正文

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日期:2025-09-04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我们敬爱的邹指导员,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为驱逐日寇、赢得民族解放与独立,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口述|侯更生


  我出生于1932年。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抗日烽火席卷神州。当我进入嘉定城北小学,刚刚懵懂地感知人间疾苦时,家国已陷危难。

  为躲避日军屠戮,百姓扶老携幼,仓皇逃难。我的大伯在嘉定逃难途中,不幸被日寇罪恶的子弹击中。大婶扑上前去搀扶,却被追赶而至的鬼子兵用刺刀活活戳死。他们的女儿——我的堂姐,目睹父母惨死,当场精神失常。一个家,就这样在血泪中破碎了。

  从家到学校,必经日寇兵营。每日上下学,我们这些中国孩子,竟要在自己的国土上,向站岗的日本兵深深三鞠躬。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记得一位性格倔强的同学,一次试图溜过,被岗哨放出的狼狗疯狂追赶撕咬,衣破皮开,鲜血淋漓,痛苦翻滚。次日,校方和家长竟还被迫前往兵营“赔礼道歉”。这就是失去祖国庇护后,人民如奴隶般的日子。

  压迫愈深,反抗愈烈。1944年下半年,怀着一腔热血,年龄最小的我与几位志同道合的青年,在地下党的交通站指引下,冲破敌伪重重封锁,抵达敌后抗日根据地——苏北一分区东台三仓河新四军一师驻地,毅然加入了这支坚持敌后抗战的人民军队。

  敌后抗战,艰苦卓绝。衣食住行毫无保障,枪支弹药全靠缴获,负伤牺牲更是寻常。部队没有固定营房,官兵分散住在百姓家中。我们帮老乡挑水劈柴,抢收抢种,扫院除尘,真正践行着“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敌强我弱,转移是家常便饭。上半夜可能还在东村,下半夜便不知去向何方。荒野露宿、粗粮杂菜、断粮挨饿是常态。

  疥疮和虱子几乎人人都有,大家却戏称为“光荣疮”“革命虫”。缺医少药,奇痒难耐时,只能在卫生员指导下,用涂了硫磺的竹片在身上反复刮擦,直至刮出血珠方能稍解。至今我身上仍留着不少斑驳的疤痕。然而,生活虽苦,军民之间、官兵之间却亲如一家。行军途中,我的背包常被老同志抢去背上;到了宿营地,列队讲评时,指导员却会点名表扬我这个“江南小鬼”:“一夜行军几十里,不叫苦,不掉队!”

  1945年8月中旬,胜利的曙光终于降临。晴空万里,队伍驻扎在黄海之滨的东台县三仓河区。邹指导员从团部开会回来,满面春风,声音洪亮地向全连宣布:“同志们!特大喜讯——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瞬间的寂静后,人群如沸水般炸开!“哇!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欢呼、跳跃、歌唱、喧闹,帽子抛向空中,瓷碗被筷子敲得叮当作响。邹指导员特意走到我面前:“江南小鬼,胜利了,可以回家看爹娘啦!”战友们围上来喊道:“小鬼,我们一起打到南通去,打过长江去,解放你老家上海嘉定!”

  此时,日伪军早已威风扫地,龟缩在据点里,除小部分缴械,大都向县城逃窜。然而,躲在重庆的蒋介石集团,为抢夺胜利果实,不惜与人民为敌,竟密令日伪军“坚守阵地,维持治安,等待国军受降”。一些伪军摇身一变,竟成了“中央军”。这使我们在收复周边县城时遭遇了顽抗。

  在东台县城攻坚战中,邹指导员手持自制的土喇叭,在前沿阵地对敌喊话,劝其放下武器投降。狡猾的敌人佯装动摇,摇起白旗,待我们跃身推进时,却突施冷枪。邹指导员不幸中弹,壮烈牺牲。为指导员复仇的怒火瞬间燃遍阵地,战士们奋不顾身,猛打猛冲,势如破竹般攻破了县城,全歼顽抗之敌。

  我们敬爱的邹指导员,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为驱逐日寇、赢得民族解放与独立,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编辑推荐
精彩图文
俱乐部专区 / CLUB EV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