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尽的家宴
舒 畅(贵阳,文字工作者)
贵州是山区,海产品稀罕,螃蟹之类千山万水地过来,价格总有些贵。小祝约我和顺妞去她的单身公寓吃蟹。习惯了转战于家常火锅店的姐妹们一听是家宴,顿时感觉隆重和新奇,于是火速相会在小祝的小屋里。情绪过高的结果就是下手过狠,几个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恶狠狠地吃菜,吃到渴了,就恶狠狠地喝酒——酒是小祝一直珍藏的上好红酒,这回一咬牙开了,却是招待两个最擅长暴殄天物的人。一通埋头苦干之后,刚开始松口气,有点腾出嘴巴来聊聊天的闲情,顺妞突然脸色大变,起身飞奔进厕所,接着我们就听到了排山倒海的呕吐声……可以想象,她刚吃下去的两只螃蟹肉就这么逃之夭夭了,刚喝进去的上好红酒也付之东流。片刻之后,风平浪静,脸色苍白的顺妞拉开厕所门,回到杯盘狼藉的桌边,用一句掏心掏肺的大实话作为本次家宴的结束语——她奄奄一息却痛心疾首地说:“可惜,白吃了!”
有关家宴的趣事还有一个。有一年春节,一位前辈在家中设宴,邀四五朋友吃地道的贵州安顺风味菜。主菜 “一锅香”装在一口深不可测的大钵里——尽管如此,大钵里看似挥霍不尽的宝藏,还是片刻就已见底。做菜的师母保持冷静,及时把放在餐桌正中的大钵撤下;吃菜的诸位却还沉浸在美味里,迟迟没能回神。于是这样一幅画面出现了:大家一边用手指指着刚才放一锅香的地方,一边争相表达赞美之情:“菜品的搭配表面上看随意,实际上有讲究”,“关键在于各种味道的融会贯通”……个个感情真挚,人人赞不绝口——只是所有人手指指向的那个地方,其实已经空无一物。
有钱有势的吃酒楼,有情有趣的摆家宴。酒楼是应酬过场,家宴是最高礼遇。我的烹饪手艺见不得人,可是我还是要摆家宴。客人小莫很细心,先电话询问:“你想好吃什么没?”我说,还没呢。她说:“我们单位门口那家辣子鸡火锅好吃,我打包过来。”接着又问:“你家有米吗?”我说久不煮饭,得去现买。她说:“哦,那我把饭也打包过来。”又问:“有电磁炉吗?”我说太久不用,怕是坏了。她又说:“哦,那我买一个新的过来。”就这么着,我也摆家宴了。餐桌上的东西,除了碗筷都是别人的,好在,放餐桌的屋子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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