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黄浦江边兜兜

　　如今已是上海一道靓丽城市风景线的黄浦江45公里滨江岸线，曾经密布着几十家工厂，将城市生活阻隔在距黄浦江500米开外的地方，形成“临江不见江”的状态。童年时光，到黄浦江边兜兜，看看川流不息的大轮船，是我的一个美丽的梦想。然而，沿江岸线都被工厂“霸占”了，那里是生产重地，是绝对不容许我等小赤佬进去看大轮船的。因此，我只能趁乘坐25路电车去南市区外婆家时，当电车驶过外滩时，才拼命挤到车窗前，睁大双眼“贪婪”地观看黄浦江上的大轮船。

　　少年时代，为了能锻炼出“横渡黄浦江”的游泳本领，也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我曾经和小伙伴们与黄浦江边工厂的门卫大叔斗智斗勇，突破道道重围，终于到达一步之遥的黄浦江边时，眼前不是高大的厂房，就是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铁丝网，还有就是绵延不绝的水泥防汛墙，构成了固若金汤阵的“马奇诺防线”。令我等胆大无畏的小赤佬实在无法“江阔凭鱼跃”，只能赤膊穿着短裤站在岸边，干巴巴地望“江”兴叹。

　　成年了，恋爱了，盼望着能够和未来的女朋友一起，漫步在黄浦江边，仰望璀璨夜空数星星。至今还刻骨铭心记得，那天下午，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我和她数电线木头，荡马路。荡啊，荡，不知不觉就荡到了国棉十七厂。我脑子突然灵光闪现：带她混进厂里，去看看黄浦江边那个卸货码头，听听码头工人“嗨呀哩嘿嘿！”铿锵高亢的码头号子，让码头工人为我俩的恋爱“伴唱”，这是一桩多拉风的事啊！不料，还没走近厂门，就被眼疾手快的门卫挥手拦住：“站住，工作证有吗？”我灵机一动，假意摸了摸上衣口袋：“师傅，不好意思，工作证忘记带了。”“没有工作证不能进去！”门卫板着一副铁板面孔，斩钉截铁喝道。“师傅，帮帮忙，我们就到黄浦江边上兜兜，一歇歇就出来。”此时的我，已经近乎乞求这位门卫大叔了。“到黄浦江边兜兜？碰到赤佬了，黄浦江有啥好兜的，去吃西北风啊！”门卫大叔的双眼狠狠盯着我，露出一副高度警惕的目光，简直就是在怀疑我俩会不会是去跳黄浦江“殉情”的。话音未落，便挥动粗壮手臂厉声驱赶：“去去去！这里是工厂，不是你们小青年谈朋友的地方。”原本是想在新交的女朋友面前扎记台型的，没料到反而却弄得我一点落场势也没有。女朋友尴尬地望着我，立马转身拂袖而去，一个纯真的初恋童话就这样活生生地“扔进了”黄浦江。今天,“到黄浦江边兜兜”的夙愿终于美梦成真。我举着手机边兜边拍。突然，镜头里闪现出几对情侣依偎在江畔“指点江山”的画面，定睛一看，哈！此地正是数十年前我想借黄浦江的光、谈朋友的国棉十七厂吗？如今该厂已经成为引领城市风尚的“国际时尚中心”。年轻靓丽、浓情蜜意的情侣为这座依江而建的时尚中心增添了几分城市的妩媚。撰稿 刘翔（上海，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