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之女高市早苗，搅动日本政坛超级变变变？

　　经过连续两轮投票，日本自民党终于选出了第29任总裁。10月4日下午的选举过程，堪称激烈。在第一轮选战中，五位候选人无一获得半数以上选票，亦即无人直接当选。在淘汰了小林鹰之、茂木敏充、林芳正三位政坛老男人以后，64岁的女性政客高市早苗与“80后帅哥”小泉进次郎对决。

　　最终，高市早苗得到了185票，小泉进次郎得到了156票。由此，日本自民党诞生了首位女性总裁。原本，日本政界也好，媒体也罢，包括全球不少关注日本政治的分析人士都认为，接下来于10月中旬，日本将召开临时国会，进行首相指名选举。高市早苗将成为日本史上第一位女性首相。

　　然而，10月10日，公明党党首齐藤铁夫在与高市早苗会晤后，宣称公明党将退出与自民党组成的执政联盟。这毫无疑问显示了高市早苗的首相之路又出现了变数。同时，日本政坛将会面临一轮巨变之后新一轮甚至多轮巨变！

上图：10月4日，在日本东京的自民党总部，高市早苗（中）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胜出后接受祝贺。

平民之女两次与同一人结婚

　　尽管自石破茂于去年担任日本首相以来，自民党为主的执政联盟在众参两院选举中接连大败，但目前自民党仍然占据国会最多席位，且在野党很难形成联盟。因此，在高市早苗当选自民党总裁后，分析人士认为她绝大概率将通过形成新的执政联盟的方式，接替石破茂，成为首相！

　　公明党方面未必不认可高市早苗。齐藤铁夫在高市早苗成为自民党总裁后，连日登门，与之会谈，希望商讨出共识，以便继续两党合作，甚至共同拉到更多小党，让执政联盟在日本国会参众两院席位更稳固，事实上也为高市早苗自身拜相以后的相位更稳固考虑。而高市早苗在当选自民党总裁之后的记者会上曾说：“大家像牛马一样努力工作。我会工作、工作、工作。”这似乎也给了齐藤铁夫一种错觉，认为高市早苗会务实地倾听他的意见建议。哪知道目前看，情况满不是那么回事！齐藤铁夫的算盘因何打错？其实，可以从高市早苗的成长过程，以及在自民党和日本政府中工作的经历，看出一些端倪！

上图：2015年4月21日，在日本国会众议院，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左二）与时任总务大臣高市早苗（右二）商谈。

　　有“女安倍”之称的高市早苗，其成长道路与来自于政治世家的安倍晋三完全不同。她出身于毫无政客背景的普通家庭，通过个人奋斗逐渐成为自民党高层，又拥有较为丰富的掌管经济事务的经验。苦经历练而上位，似乎给人一种印象：高市早苗或许能在如今日本经济内忧外患之际，找到一些办法。但另一方面，她否认南京大屠杀，在对华问题上曾屡屡放狠话，又令日本社会一些人士，以及国际社会一些人颇为担忧。

　　称高市早苗为“女安倍”，不仅仅在于她所秉持政治理念与已逝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极为接近，更在于在安倍生前担任日本自民党总裁、日本首相期间，高市曾任自民党政务调查会长——这是女性首次出任自民党内这一职务，同时其还担任日本总务大臣。堪称安倍晋三的得力干将。

　　而如今，自民党党内、党外有人津津乐道的是此番她的竞选成功之路，极不寻常。毕竟，去年几乎同期，高市早苗与自民党内多位对手过招，没能成功胜出，而是眼看着正在窜访台湾地区的石破茂杀回日本，夺得自民党总裁之位与日本首相之位。而今年，在石破茂宣布辞职之后，看似包括高市本人在内是五人谋取大位——比去年竞争人数少，但小泉进次郎人气颇高，一度大有胜出之势。对高市早苗来说，尤为艰难的是，自己的丈夫山本拓突发脑卒中。亦即高市一边要在家照顾丈夫，一边则要争取选举胜利。

　　山本拓对高市早苗来说，确实是个重要人物。两人于2004年9月第一次结婚。时年52岁的山本拓膝下有两女一男，而时年43岁的高市早苗，在结婚之际宣布因为个人健康原因放弃生育。看似因为山本拓一句“虽然我是离过婚的人，但如果您想结婚，我想试一试”，而使得高市早苗与之闪婚，但对于高市早苗来说，其与山本拓之结合，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由此能在政界有更大发展！

　　毕竟，山本拓出身政治世家。其曾祖父曾在福井县政坛风生水起，而其父亲曾任福井县议会议长、自民党福井县干事长。在最初参与自民党清和会相关活动时，山本拓留给高市早苗的印象是“不善交际，不讨喜”。但2003年当她竞选日本国会众议员失败后，接到山本拓电话安慰时，高市早苗感觉到了机会与曙光！毕竟，山本拓当时已身为日本国会众议员。而当时的高市早苗复盘自身竞选众议员失利的情况，与山本拓乃至清合会大佬安倍晋三等等相比，最大的短板在于自身出身平民家庭。1961年3月出生于奈良县的高市早苗，其父是丰田汽车公司关联公司的职员，母亲是奈良县警察。家中本无人从政，且经济较为拮据。也正因此，1980年当她考取早稻田大学和庆应义塾大学时，父母为了节约学费供其弟弟上学而让她改到学费相对低廉的日本国立神户大学就读经营系。大学毕业后，高市早苗考取松下政经塾第五期就读资格，也因此搭识了这一带有研究院性质的私人教育机构的出资人——日本知名实业家松下幸之助。在松下政经塾学习期间，高市早苗于1987年前往美国，在民主党女性众议员帕特·施罗德办公室工作。这段经历，相当于她从政的关键实习期。之后，回到日本的她成为媒体人，先后在朝日电视、富士电视主持新闻节目。由此，逐步踏入政界。先靠年轻气盛，在冲击自民党参议员选举资格未果后，以独立参选人身份参选众议员。但此后，她还是感受到自民党老树盘根，如果不在自民党内出人头地，也就很难在日本政坛有所作为。于是，高市早苗放弃了新组建不久的新进党，在以新进党党员身份竞选日本国会众议员成功后不满一个月，就于1996年11月“跳船”加入自民党。也正因此，接下来其得到时任首相小渊惠三认可，于1998年7月成为通产省政务次官。在三度竞选众议员成功后，她还在自民党内谋得游说局局长职务，且在小泉进次郎的父亲小泉纯一郎拜相后，担任经济产业副大臣。

　　看似政治经历一帆风顺的高市早苗，却在2003年众议员选举中败给了日本民主党的马渊澄夫。如果不是结识并嫁给了山本拓，则高市早苗当时已经决定退出政坛，前往近畿大学当教授去也！但2017年，羽翼已丰的高市早苗与仍在自民党内有一定职务的山本拓离婚。2021年，山本拓在众议院选举中落败后，与高市早苗再次结婚。与一般人们理解的复婚不同，此番，年近七旬的山本拓“嫁给”了高市早苗——婚后冠妻姓。也就是说，如今去查一查山本拓的病历卡，上面的“姓名栏”，填的应该是“高市拓”。

屡发极右言论却想与邻友好

　　回想高市早苗初嫁给山本拓之后的2005年，她被自民党委以重任，其实亦即将更多政党资源倾斜到她身上。由此，她重新冲入众议院成为议员。紧接着，随着安倍晋三第一次拜相，高市早苗也获得总务大臣头衔，首次成为阁僚。

上图：10月4日，在日本东京的自民党总部，高市早苗（右一）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胜出后鞠躬致意。

　　安倍成为日本首相之后，一方面抓牢清和会，逐渐将之改造成自民党内自身派系，亦即安倍派；与此同时，逐渐对自身右翼言论有所收敛。但恰恰是这一阶段，已经渐渐成为安倍派得力干将的高市早苗开始说一些安倍想说又不敢继续说的话，甚至行一些安倍想行又不敢行的事。

　　比如她不止一次公开否认南京大屠杀以及当年日军强征“慰安妇”的历史事实。在连年参拜靖国神社的同时，她每每声称日本当年对外扩张的侵略战争为“自卫战争”，并主张修改教科书删除“自虐史观”。值得注意的还有她屡屡如此表态的目的，是为了修改和平宪法，将自卫队更名“国防军”。甚至，在她嘴里，并非简单地完成日本目前武装力量的更名而已，而是要大举增加日本的军费预算，来加速日本“军事正常化”，加剧东亚紧张局势。

　　早在2016年，其担任总务大臣时，就以所谓“确保日本国家安全”为由，主导排除中国品牌的5G设备——彼时，特朗普还在与希拉里·克林顿对决，希图首次当选美国总统——换言之，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虽然主张“亚太再平衡”，美国却远没有到开打贸易战的时候。

　　高市早苗是否代表了一种嗅觉灵敏的日本人？回看二战以后的日本，无论是抓住朝鲜战争这根“救命稻草”依靠美国使得经济得以稳住，还是上世纪70年代赶在美国之前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都似乎先期嗅到了美国准备执行的一些政策、主张而率先启动。而高市早苗推动《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明确表示要限制日本与中国的高科技合作——所有行动，似乎也跑在了美国前头。

　　当安倍晋三第二次下台以后，高市早苗看准了身为日本国会议员的他重新披上鹰派外衣，鼓噪“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于是亦步亦趋，为安倍的此种说法大力捧场，那摇唇鼓舌之态，与安倍晋三的亲弟弟岸信夫程度相当。2021年4月，岸信夫以日本防卫大臣的身份跑到距离中国台湾岛较近的与那国岛眺望一番。当时，哪怕日本国内都有人认为此举着实过火，大有没事找事挑衅中国之嫌。然而，当年9月，她在东京的一次辩论中公开表示，“日本要介入台海，因为台湾海峡的稳定关乎日本安全”。其言辞明显在挑战中国底线。

　　此番高市早苗得以胜出，是否显示了日本国内右翼势力抬头，且对日中关系有潜在的较大影响呢？在上海市日本学会会长、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教授陈子雷看来，这一问题还需要仔细分析。“回顾日本历史，每当出现经济衰退、民心思变的时候，总有‘右翼’政治势力抬头倾向，在国际国内制造矛盾以转移民众视线。”陈子雷告诉《新民周刊》记者，“我们从中日关系的角度去看，无论谁出任日本首相，都不应忘记‘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交往之道。正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10月4日所指出的，希望日方恪守中日四个政治文件各项原则和共识，信守在历史、台湾等重大问题上的政治承诺，奉行积极理性的对华政策，把全面推进战略互惠关系的定位落到实处。”

　　目前看，高市早苗也在做出调整。在竞选自民党总裁的最后关头，高市早苗于9月24日举行的相关竞选活动中，在回答有关“如果担任日本首相会否参拜靖国神社”问题时，明确说，会考虑对日本外交的影响。“将酌情作出恰当判断，绝不能使其成为外交问题”。9月25日，高市早苗在相关政策演讲中表示，中国是日本的重要邻国，希望同中国搞好关系。不失搞笑的是，她还称，自己此前在对华问题上说的那些所谓“严厉言论”，其实只是一些涉及经济的问题。

　　对高市早苗之更改说辞，有专家认为她这是为上台在做冲刺。“日本若在历史领土问题上持续对华叫嚣，既不利于其自身执政稳定，也会加剧日本外交的不确定性；日本社会民众总体不赞成高市在领土、历史及现实问题上对华采取强硬态度。”而探看自民党内部，诸如前首相岸田文雄就放话，“希望新总裁是重视平衡的保守派”。显然，岸田文雄关注到了自民党内保守派大佬麻生太郎对高市早苗竞选自民党总裁的特别支持，也注意到这似乎是高市早苗最终战胜小泉进次郎的重要因素，因此不敢说得罪保守派的话。但与此同时，警告保守派“要重视平衡”，其实也展示出自民党内部仍有不少潜在的矛盾没有释放，这对高市早苗未来可能的施政是有威胁的。

　　日本首相石破茂在祝贺高市早苗当选自民党总裁时，也悠悠地来了一句：“希望她能引领日本不偏离正确方向。”石破茂在首相官邸说：“当前需要的不是分裂与对立，而是合作与宽容。现在在这种复杂的国际形势中，希望她不要误入歧途。”

　　未来，作为自民党总裁，甚至作为日本首相，高市早苗所言所行，绝非代表个人，也不仅仅代表类似安倍派这样的自民党党内派系，而更多代表自民党全党，甚至日本国总体看法。身为自民党总裁甚至日本首相的高市早苗，与过往仅仅身为阁僚、议员的高市早苗在言行上是否有区别，有哪些区别？尚待观察！

上图：日本自民党总裁高市早苗（右）与公明党党首齐藤铁夫于10月7日下午在日本国会举行联合执政磋商。

能否稳住日本政局

　　进入令和时期以来，总体上说，日本“短命首相”居多。“令和大叔”菅义伟接替安倍晋三于2020年9月16日担任首相，一年之后的2021年10月4日离任。此后，岸田文雄倒是干了足足三年。继岸田文雄无法应对党内弊案而不得不于2024年10月1日去职后，接替他的石破茂终究还是在首相任上未满一年之际，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辞职！

　　在高市早苗出任自民党总裁以后，已经85岁高龄的前首相麻生太郎宣布自己亲自出任自民党副总裁，而麻生的小舅子、72岁的前财务大臣铃木俊一则出任了党的实际操盘人——干事长。麻生的得意门生、现年55岁的前女性活跃担当大臣有村治子出任党务总管的总务会长。前经济安保大臣小林鹰之出任主管自民党政策制定的政务调查会长，前日本国家公安委员长、72岁的古屋圭司出任选举对策委员长。自民党的如此党内人事安排，显然令公明党方面感受到一种难以接受的变化。

　　原本，由石破茂打破自民党党内各派的合法登记，也就是基本上取消了显性的自民党党内各派，使得此前自民党党内各派私吞政治献金的情况很难再发生。然而，随着石破茂辞去自民党总裁，自民党内诸如麻生太郎等老一辈大佬、派阀的掌控者显然正在卷土重来。

　　在与高市早苗数次会谈中，齐藤铁夫除了不希望高市早苗今秋参拜靖国神社以外，更希望强化对企业和团体政治捐款的监管，并要求彻底整改“政治黑金”问题。岂料高市早苗根本不答应，态度很坚决。是高市早苗本人坚决不答应，还是站在她背后的诸如麻生太郎等等不允许她答应？当齐藤铁夫督促高市早苗处理自民党前政调会长萧生光一贪腐事件时，高市早苗报以淡淡的一笑，然而仍然说“不”。

　　由此造成齐藤铁夫公开宣布公明党退出与自民党组成执政联盟。在即将举行的临时国会中，在首相指名选举时，公明党的国会议员将在首轮投票时投票给齐藤铁夫。但显而易见，以公明党所占席位数看，齐藤铁夫绝不可能在首轮投票中拿到足够的当选票。而假设投票进入第二轮，公明党国会议员们会将票投给谁？截至记者发稿，齐藤铁夫也没有透露，他只表示“应该不会支持在野党”。

　　此际，日本在野党们似乎盘算出了什么！要知道，在日本众议院的465个席位中，自民党及其支持者占196席，立宪民主党占148席。如果只有自民党及亲自民党议员投票给高市早苗，她将仅获196票。那么，投票将进入第二轮。如果在第二轮投票中，立宪民主党、日本维新会、国民民主党三党能支持同一名候选人，其将获得210票，超越高市早苗。如果在野党协商到一定情况，或许存在高市落选的可能性。

　　立宪民主党党首、前首相野田佳彦好像很兴奋。他10日在一档电台节目中表示，在野党或迎来“十几年一遇的政权更迭机遇”，再次表现出一致支持在野党候选人的意愿。然而是野田佳彦亲自上阵，还是推举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目前在野党各方并没有给出答案。也正因此，也许此轮日本首相之名选举，最终上台的仍然是女士——高市早苗。只不过，经历了连番的党内党外苦斗，且面对国会在野党席位超过自民党不少，而公明党的配合力显著降低，高市早苗能在相位上到底逗留几个月，似乎成为一个值得短期研究的问题。同时，日本政治之变变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主笔｜姜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