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电影带来一种惊喜

　　6月13日，第2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如约而至。一同如约而至的，还有三个月前就“官宣”的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委会主席——意大利著名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

　　作为欧洲电影的代表人物之一，托纳多雷也是无数中国影迷心中的“电影精神原点”。他执导于1988年的《天堂电影院》被誉为影史上最动人的“电影情书”。这部作品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进中国，却在上世纪90年代末至本世纪初，通过影碟、电视转播等形式广为流传，成为一代中国影迷的启蒙之作。贾樟柯、张一白、李少红等多位中国导演和影评人都曾公开表达过对托纳多雷作品的热爱。

　　“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上海，这是我第一次来，我非常非常高兴。非常感谢上海国际电影节组委会方面对我的邀约，我也非常高兴能够在接下来几天和几位评委、我们的同事共同观看一些非常好看的电影。电影是我们每个人的挚爱，能够和所有的重量级评委一起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一起看来自世界很多国家、不同文化下创作出来的电影，我感到非常非常荣幸。”在开幕当天的评委见面会上，托纳多雷表示，“作为电影人来讲，仅仅拍片还不能够给我们带来最大的满足感，当我们一起欣赏电影人拍摄的电影，特别是参与上海国际电影节这样重量级电影界盛会的时候，和其他同事一起看这些电影，深入探讨这些电影，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动的事情。”

朱塞佩·托纳多雷在金爵奖评委见面会上。

每次去看电影时的一种期待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上海，但其实托纳多雷来过中国很多次，尤其是2008年，为拍摄北京奥运会的宣传片，在北京逗留了很长时间。他说：“每次来中国，我都会带着美好的回忆离开。”

　　这一次来上海，他的任务很重——要在多达12部入围影片中，带领一众评委，评选出多项金爵大奖。看起来，托纳多雷无论是对上海，还是对这12部影片，都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在见面会现场，他还举起相机拍摄，一位导演果然到哪里都想要记录。

　　“每次去电影院的时候，我都希望电影能够给我带来一种惊喜。当灯光都关闭，大家都在一个黑黑的影院里，电影开始放映的时候，我其实就是观众，我并不会带着评价这部电影的预设去观看，我会全情投入，深入了解这部电影的内容，也希望电影能够对我有所启发，能够让我从中学到东西——这就是我每次去看电影的时候所抱持的一种期待。”托纳多雷说。

　　当被问及什么样的电影能入他的法眼时，托纳多雷表示：选出最后的获胜电影，其实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像上海国际电影节这样非常重量级的电影节，在前面海选的部分，评委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他们已经选出来很多非常好看的电影。对于我们这些评委来讲，其实选择谁能够最后获奖，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些电影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其实每一部都是很好的电影。我们并不是要对电影做一个评判，最主要是通过观看这些电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在看电影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评委，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去讨论，我们会进行思想的碰撞——最终哪一部电影最能打动我们每一位的内心，这部电影一定就是获胜的电影。”

西西里光影的游吟诗人

　　1956年，朱塞佩·托纳多雷出生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巴格里亚镇。这片被地中海海风浸润的土地，滋养了朱塞佩·托纳多雷独特的电影美学。后来，西西里岛的风情——阳光穿透巴洛克教堂的彩绘玻璃，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石板路上，微风吹起发黄的老式门帘，男孩骑着自行车在巷道穿行，追逐他的童年女神……都被托纳多雷的镜头诗意展现。

　　西西里岛还有意大利历史悠久的电影节“陶尔米纳电影节”（Taormina Film Festival），创办于1955年。次年，托纳多雷诞生。他的童年本身就浸透着西西里特有的光影——电影院里八毫米胶片转动的沙沙声，构成了他最初的电影启蒙。这种与胶片共生的记忆，最终在多年后的《天堂电影院》里，凝结成老放映员阿尔弗雷多布满皱纹的双手和婆娑的泪眼。

　　早年，托纳多雷曾任职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1986年，由他自编自导的首部剧情电影《被称为教授的男人》公映，此后，他的电影作品几乎都由自己编剧和导演。1988年，《天堂电影院》横空出世——影片斩获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和戛纳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在全球数字化的发展趋势下，托纳多雷“一意孤行”，选择用电影胶片去保存正在消逝的人类情感——电影片尾那段重新剪辑在一起的吻戏，相信看过的观众都无法忘记。

　　同样令人难忘的，还有《海上钢琴师》里1900行云流水的演奏——在一场“斗琴”戏中，导演用长镜头完整呈现1900的演奏，收尾时那一抹点燃的火星，也烙印在了观众脑海里。而《海上钢琴师》里的蒸汽邮轮“弗吉尼亚号”，完全可以看作一个避世的乌托邦。1900终身都未踏足陆地，唯一一次准备下船，走了两步，却不出所料地又回了头，哪怕邮轮就要沉没。

　　托纳多雷在镜头语言上延续了意大利新写实主义的血脉，却又往往为其注入诗意的基因。这使得他的作品总是充满了一种浪漫主义的气息，在商业上也总是能取得较好的成绩。威尼斯电影节前主席阿尔贝托·巴贝拉曾评价说：“托纳多雷在商业与艺术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点。”

　　2019年，《海上钢琴师》4K修复版曾在中国大陆公映，票房达1.43亿元人民币；2021年，该片再次入选上海国际电影节“向大师致敬”单元。

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委合影。

在电影院里举办的大师班

　　按照电影节以往的惯例，会有“评委主席及评委作品展”单元。今年电影节上，朱塞佩·托纳多雷的两部代表作：《天堂电影院》和《音魂掠影》也将在这一单元展映，早已一票难求。

　　《天堂电影院》大家再熟悉不过，而《音魂掠影》也是托纳多雷的纪录片代表作，豆瓣评分高达9.2，记录了电影配乐大师莫里康内的辉煌“战绩”。

《天堂电影院》剧照。

　　托纳多雷的许多电影，配乐都是与莫里康内合作的——《天堂电影院》《海上钢琴师》《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极具画面感的音符令人过耳难忘。2021年，托纳多雷重拾纪录片，拍摄了纪录电影《音魂掠影》，回顾了这位和他合作多次的大师毕生在电影配乐领域的非凡成就。在电影院里欣赏这部纪录片，当杜比环绕音效将大师杰作带到耳畔时，无疑是一种至高享受。

　　在莫里康内的青年时代，古典音乐家给电影去写配乐是被人瞧不起的，甚至被以“卖淫”来形容。莫里康内一生都想与电影保持距离，奈何作品实在出色，被电影人上赶着“求合作”，越是想逃离，越是被追赶。最终他一生参与了多达500部电影的配乐。2006年，莫里康内获得了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当托纳多雷找到莫里康内求合作《天堂电影院》的时候，莫里康内已经写下了350部作品，业内赫赫有名。一开始他拒绝了，但制片人对他说：你先看看剧本，再回复我。果然，看完剧本后莫里康内给托纳多雷打去电话：能见一面吗？

　　托纳多雷后来回忆说：“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去了……莫里康内问我：你想要西西里岛的民俗音乐吗？我说我还没想过能这样。莫里康内说：我来做。”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第一次合作，后来是第二次、第三次。在为《海上钢琴师》配乐的时候，莫里康内“仿佛从这位年轻钢琴家的选择中看到了自己——不会为任何原因放弃自己的音乐之船”。

《海上钢琴师》曾在中国公映。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托纳多雷在上影节开办的大师班，不同于往常在银星假日酒店举办，而是移师电影院——在《天堂电影院》映后举办，面向所有的购票观众。

　　托纳多雷曾说：“电影节不仅是一个庆祝电影的时刻，更是一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同行们相聚、交流思想、欣赏优秀电影的时刻。”他还特别提及电影节对年轻影人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对新导演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通过电影节开始职业生涯，也可能因此获得成功”。

　　把自己的大师班开进电影院，面向所有的观众，托纳多雷觉得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认为大师班应该是对公众开放的。像在上海这样的一个大城市，不仅仅是电影的爱好者，可能还有普通的观众，如果能够有机会走进影院，能够近距离和我们电影人进行接触，大家共同探讨电影，我觉得这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值得鼓励。”

　　据悉，为托纳多雷担任大师班主持人的，会是中国影迷熟悉的另一位意大利知名影人、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前主席马可·穆勒。马可·穆勒还猜测了托纳多雷来上海后可能会喜欢的上海美食：生煎包和粢饭团——因为与西西里岛的点心有点像。

　　不过，托纳多雷有没有空品尝上海美食还是未知数——毕竟，评委主席的工作可是很忙碌的。记者｜阙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