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黄养辉

　　1992年春，我出差南京，先后拜访了傅小石、李亚和黄养辉几位书画家。而今三位老人均已作古，其中，黄养辉先生最为长寿，以鲐背之年归于道山。

　　黄养辉早年就读于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历任国立美术院校教职、国立北平艺专副教授、南京大学教授等。他是徐悲鸿高足兼秘书，多年追随其师，结下深厚的师生情。特别是1944年秋，日寇铁蹄逼近桂林，徐悲鸿保存在七星岩岩洞的三十多箱珍贵藏画面临危险处境。身在重庆的徐悲鸿心急如焚，急汇一万元嘱张安治速将藏画运往重庆。廖静文在《徐悲鸿一生》的书中有记录：“信件几经往返，衡阳已经失守......火车票已难购得，更谈不到运送行李了。张安治只好挑选了悲鸿的七箱书画运到平乐县去，其余的箱子仍放在七星岩。悲鸿又急如星火地往黄养辉那里发急电，催促他赶快到桂林搬运那些存物……黄养辉手中缺少运费，他便持悲鸿的信去见李济深先生，李先生慨然拨公款两万元。终于将悲鸿存在桂林七星岩洞中的数十只书画箱运至贵阳存放。”由于黄养辉冒着生命危险赶往桂林，将重达2吨半的24箱文物辗转桂黔，运抵四川，才使之幸免于兵燹。徐悲鸿对黄养辉说：“你和我特别有缘”，称其“为人性格笃实”。

　　黄养辉学西画出身，为张大千、齐白石、陈之弗、黄君璧、郭沫若、何香凝、李济深等人画过肖像，惟妙惟肖，深得赞许。于中国画、书法、篆刻均有造诣，且长于文藻，尤擅诗词、楹联。

　　记得那天登门拜访，由黄老夫人顾淑华女士引入画室。黄老身材高大，架一金丝边眼镜，显得很随和。道明来意后，坐在大画案后的黄老与我侃侃而谈。许是见我一小青年如此喜爱书画的缘故，随即题赠大著《黄养辉艺术文集》。那天我的提问重点便是上文所说的“抢运文物”一节，黄老耐心作了解答。辞行时黄老让我稍等片刻，于画案上铺纸挥毫写了“神韵”二字，钤两方印后赠我留念。

　　2000年春，我偶尔读到《羊城晚报》的报道，深感震惊，梗概如下：黄老数十年潜心收藏的200余件古书画珍品（已与江苏省美术馆、省国画院、无锡博物馆等单位签过捐赠协议）不翼而飞，导致黄老心脏病发作。后公安机关追回其中153件作品，黄老恐夜长梦多，当即捐赠给上述单位。矛盾的焦点在于黄老子女认为捐赠侵犯了他们的财产继承权，而黄老态度坚决，一再强调捐赠属自主行为，任何人不得干涉。

　　2001年6月，黄养辉先生辞世，怎么评价他呢？愚以为所谓“人贵藏辉”者，恰和“养辉”二字同义。撰稿｜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