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剑,难掩瑕疵
在北京城观看《戏台》这个发生在北京的故事,颇有趣味:120年前,谭鑫培老先生的《定军山》被拍摄成影片,在北京大观楼放映,由此揭开了中国电影的帷幕,同时也将中国电影与戏剧戏曲紧紧联系在一起。
陈佩斯导演的舞台剧《戏台》自2015年7月首演以来,已历十年。唐人贾岛《剑客》咏叹“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十年”于宝剑是封藏,于《戏台》却是聚光灯下千场锤炼的锻造期。十年舞台打磨,本应令其锋芒更利、质地更纯,然而此番银幕亮相,喜剧功底犹在,却仍难掩瑕疵。
军阀割据的乱世戏楼,上演着三教九流各色戏码,很难不让人想到老舍先生的《茶馆》。然而《戏台》虽有想描绘乱世群像的心念,却因为剧本受限,有好句而无佳篇。
以片中人物为例,戏剧也好,电影也好,都讲究人物弧光。《戏台》中各色人物有自己的命运,然而每一个人物的转变,都只能从“剧情需要”四个字来勉强理解,其中最为离奇的莫过于京剧名角金啸天:前一秒还在弥留之际,一番离奇折腾后,竟然容光焕发地唱完《霸王别姬》选段。
剧目中唯一一名女性形象六姨太(徐卓儿饰),在整出剧目中更是分裂。编剧既想塑造一个被军阀霸占的弱女子;又像是以古讽今调侃为追星失智的疯狂粉丝;最后强行升华成为爱牺牲的纯爱战士……由她带出的两个荤段子,更是格调低俗令人尴尬,让“包袱”显得很廉价。
除了无效情节,影片的深层症结在于一种“伪人民性”:主创表面上聚焦底层劳动者“大嗓儿”(黄渤饰)的离奇遭遇,实则将真正的叙事焦点与情感光环,全然倾注于作为艺术家与创作者自我投射的名角与班主身上,借底层之壳,行自我标榜之实。
作为艺术家自我投射的名角(尹正饰),金啸天嗑药到濒死一整天,但就是能一想到“戏比天大”就超人附体,技压全场,还要在炮火烟尘中,占一个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光时刻。
而作为创作者自我投射的五庆班班主(陈佩斯饰),其种种“无可奈何”的托辞,无非是将所有不合情理粉饰为“权宜之计”,价值取舍全在是否对得起“梨园祖宗”。这种人物形象纵有小情怀,却无大信仰,即便在旧民主革命时期也算不上正面人物,在21世纪20年代却成为聚光灯下的次主角,对焦不准。
作为主创明指影响艺术创作的外力“大帅”,影片通过描述他无知、凶残、莽撞又同情老乡的形象,极尽嘲弄,似是指桑骂槐,激起一些创作者的共鸣;却因为囿于个人怨艾,格局促狭——整部作品凝结成一个不看向窗外、不看向时代、不看向民众,而在书斋中自怨自艾的创作者形象,因此作品虽有技巧,却因失大义而显得平庸陈腐。撰稿|孟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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