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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不简单

日期:2025-12-09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她“两寸牙雕”似的小说不仅充分供给读者直接呼吸到英格兰乡村绿意盎然的新鲜空气,且透过中产阶级的视角,进一步窥探18世纪末英国的社会形态和价值体系;同时,也在借用“灰姑娘”和“大团圆”结构的过程中,轻巧地揭示了人性与生俱来的亲切瑕疵与滑稽笑点,从而达成超越时代的暖暖“安慰剂”效能。
记者|孔冰欣

  舞会,闲谈,家宴,牌局,散步……简·奥斯汀(Jane Austen,1775年12月16日—1817年7月18日)诞生250周年之际,对这位著名女作家最“灵魂”的纪念与致敬,恐怕就是按照她描写并向往的理想人生,休个长假,去英格兰的乡间好好放松一下了。

  没错,“英格兰就是乡村,乡村才是英格兰”(英国前首相斯坦利·鲍德温爵士语)。连美利坚来的华盛顿·欧文都看得一清二楚:“外国人若欲对英国人的特性有一个正确认识,切不可将视野局限于都市。他须深入乡间,逗留于大小村庄;游览城堡、别墅、农房、村舍;徘徊园林;沿树篱和青葱小道缓缓而行;流连于乡村教堂,参加教区节庆、定期集市等乡村节日,并与身份、习惯和性格各异者交往。”

  事实上,乔叟以来,秉持忠实信徒跪对上帝欢唱宗教赞歌的虔诚心态,数不胜数的英国作家不厌其烦地倾吐衷肠,终是为优美宜人的本土乡村生活编撰出一部典雅的新《圣经》。毋庸置疑,简·奥斯汀系其间尤显突出的佼佼者,她“两寸牙雕”似的小说不仅充分供给读者直接呼吸到英格兰乡村绿意盎然的新鲜空气,且透过中产阶级的视角,进一步窥探18世纪末英国的社会形态和价值体系;同时,也在借用“灰姑娘”和“大团圆”结构的过程中,轻巧地揭示了人性与生俱来的亲切瑕疵与滑稽笑点,从而达成超越时代的暖暖“安慰剂”效能,由此“收割”了一大批“Janeites”“Austenmania”(指狂热崇拜或痴迷者)。

  众所周知,虽然擅长“谈情说爱”,但奥斯汀慧眼鉴世,终身未嫁。倘若我们继续深入剖析她的生平与作品,就不难发现: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上图:简·奥斯汀故居博物馆里的图书室。这个图书室属于奥斯汀的哥哥爱德华·奥斯汀爵士,2003年起向公众开放。如今,这里成为研究英国早期(1600-1830)女性写作的重镇。


牧师的女儿爱写作


  羊毛商的后代乔治·奥斯汀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1764年迎娶了出身约克郡名门的卡桑德拉·李(父亲是牛津万灵学院院长)。在汉普郡迪恩教区生活期间,奥斯汀夫妇生育了三个儿子,詹姆斯、乔治、爱德华。后全家搬到史蒂文顿,奥斯汀先生成了该教区的牧师,与妻子又生育了三男二女:亨利、弗朗西斯和查尔斯,姐姐卡桑德拉和妹妹简。

  这一大家子的生活较为优渥,思想氛围也开明,纯然一派知识分子的趣味导向。奥斯汀先生有500余册藏书,鼓励孩子们自由阅读、自由发挥。詹姆斯与亨利都是牛津毕业生,两人还合编过杂志《流浪者》。卡桑德拉与简则一起在雷丁的修道院之家读书,主要学习英语、绘画、音乐、舞蹈和法语。简爱上了弹钢琴,附近另有一片废墟和花园,孩子们乐于在此嬉戏、神游。1786年,姐妹俩离开了修道院之家。

  少女时代,简就喜欢挥笔创作,称这股冲动源自“阅读他人故事时所感到的快乐和兴奋”。1790年,她写了《爱情与友谊》,1792年写了《莱斯利城堡》,1794年又写了《苏珊夫人》——《苏珊夫人》是简早期比较成熟的书信体小说,确立了爱情、婚姻、伦理是她聚焦的主题。

  在史蒂文顿居住期间,简遇到了“达西先生”的原型,19岁的托马斯·勒弗罗伊,毕业于都柏林的三一学院。1795年,托马斯探望阿什叔叔一家时,与简相遇于舞会,互生好感。奈何家境一般的托马斯更需要一位富有的妻子,他只能选择屈从现实。此君后来仕途通达,晋升为爱尔兰的首席大法官。而他与简的这段青涩往事,被改编为电影《成为简·奥斯汀》。

  1800年12月,奥斯汀先生卸任牧师一职,拍卖了部分家当以筹措未来生活经费后,携妻女移居巴斯。巴斯是著名的疗养胜地,但热爱乡村生活的简待之全无好感,认为这里“全是蒸汽、阴影、烟雾和混乱”。也许,唯一让她有所触动的一桩意外,是1802年碰上了一次短暂的订婚——朋友的弟弟哈里斯突然求爱,有些发蒙的简起初表示同意,但经过彻夜思考后,认定彼此“不合适”,遂于翌日一早婉拒了哈里斯。

  1805年,奥斯汀先生在巴斯去世,众人悲伤之余,也意识到这代表着家庭的经济情况不再稳定。母亲带着两个女儿搬到了南安普顿,租住在一幢老房子里。弗朗西斯夫妇当时也在南安普顿,姐妹俩与嫂子间相处融洽。1809年,被过继给托马斯·奈特夫妇的三哥爱德华修缮了继承获得的查顿宅院(Chawton House),将母亲和妹妹们接来,结束了她们居无定所的“城漂”生活。

  查顿宅院包括一座二层红砖楼、多间配房和一个花园,现为简·奥斯汀故居博物馆。篱笆和围栏将院子与外界隔开,砾石小路旁栽种着锦葵、夹竹桃和美洲石竹等。这些迷人的植物和熟悉的汉普郡乡村风光让简·奥斯汀十分愉悦,她开始修订《埃莉诺与玛丽安》,后更名为《理智与情感》。可惜,汲汲营营的伦敦出版商对无名之辈的作品兴趣不大,后来是简的四哥亨利先支付了460英镑的印刷费,《理智与情感》方于1811年出版,作者栏署名“一位女士”。首版售出了750本,几个月后再版,简获得了生平第一笔收入——140英镑稿酬。

  从伦敦返回查顿宅院后,简开始修改《第一印象》,1813年出版时定名《傲慢与偏见》。而1810年至1817年是女作家产出的“高能”期,完成《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诺桑觉寺》之外,她还写了《曼斯菲尔德公园》《爱玛》和《劝说》。虽然这些小说的出版过程远远谈不上顺利,但亨利听闻摄政王亦颇为欣赏自己妹妹的作品,尽管这位贵不可言的大人物距离她笔下的完美男主足有十万八千英里之遥——发自肺腑地仇恨原配,毫无节制地暴饮暴食,在酒鬼的名单上独领风骚,威灵顿公爵即吐槽过,“三巡摩泽尔干白,两杯波本,一杯白兰地,一杯香槟”,差不多就是殿下每日的早点了。

上图:简·奥斯汀的画像。由其姐姐卡桑德拉绘制(约1804年)。


  简·奥斯汀的长相几乎是文学史上一大悬案,后世对其容貌的认知,基本都来自卡桑德拉为妹妹画的一幅非正式素描。而更令人疑惑的是她扑朔迷离的死因——这位作家在最后的岁月里经历了一系列不幸的折磨,包括反复发热、持续乏力、胃部不适等。1816年,简·奥斯汀伏案书写《劝导》之时,健康骤然恶化。1817年3月23日,她在致侄女范妮·奈特的信中形容自己“面色斑驳不堪”,坦言“这般年岁沉疴缠身,实为险事”。5月,41岁的简前往温彻斯特就医,两个月后在姐姐怀中溘然长逝。艾迪森氏症、红斑狼疮、乳腺癌、霍奇金淋巴瘤甚或慢性砷中毒(她长期患有风湿,当时针对风湿的药物中含有砷元素)?夺命元凶究竟是什么,争论从未停止。

  鉴于奥斯汀家出了三位牧师,温彻斯特大教堂主教允许将简的遗体安葬在大教堂内。在灵柩离开前,卡桑德拉剪下了简的一绺头发,以便睹物思人。第二年,卡桑德拉和亨利将《劝导》和《诺桑觉寺》合集出版。亨利特意写了一篇简短又深情的序言,介绍了自己的妹妹。于是,英国人首次知道了女作家的真实姓名。

上图:《傲慢与偏见》初版,2003年由书籍专家约翰 · 西博尔德在爱丁堡一家拍卖行的藏书中发现。


与“摄政风格”的联结


  “她是我生命中的太阳,为我的每一分快乐镀上金边,为我的每一分悲伤带来抚慰,她懂我的每一种思绪。失去她,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的我自己。”

  简的离去令卡桑德拉哀痛不已——她在未婚夫病逝后决定一辈子单身,与妹妹一样被时人视作“老处女”,二者彼此扶持,默契无间。而为了保护妹妹及家人的隐私清誉,卡桑德拉更不惜销毁大量往来书信,今年BBC播出、改编自吉尔·霍恩比同名小说的电视剧《奥斯汀小姐》,就取材于这段掌故。据估计,简·奥斯汀一生中实际写了数千封信,但最终仅留存下160余封,让研究者和“简迷”扼腕叹息。他们不禁发问:卡桑德拉的毁信之举,到底是对是错?

  霍恩比表示能够理解卡桑德拉的决定,简·奥斯汀是一个不想受到任何打扰的人。考虑到她跟姐姐无所不谈,故推测她的书信里应该充斥着各种八卦和段子,以及忧虑开销的埋怨与牢骚。一语概之,如果所有信件均于维多利亚时代早期出版,或许会遭到公众猛烈的抨击。至于那些“逃”过卡桑德拉审查的幸运儿们,似乎也谈不上谨小慎微,并非毫无品鉴亮点,“印花薄纱多少钱”“结识若干新朋友”“听到几则流言蜚语”等内容乍一看细碎无聊,却倚靠写信人挑剔尖刻的口吻,使旁观者难忍莞尔,自发捕捉到滤镜背后一个更清晰、更真实的肖像。

  必须指出的是,简·奥斯汀的作品初次在英国读者间广泛传播,并非纯粹因为其文学价值。1869年,子侄辈出版了《我的姑妈:回忆录》,对“简姑妈”往日图景的详尽叙述,蓦地触发了人们对摄政时代的怀念——其时,英国正处于阳刚激昂、烈火烹油的工业革命中,四处轰鸣的机器声,被彻底颠覆的生产方式、社会阶级,胆战心惊迎接新事物的疲惫,促使简·奥斯汀迅速成为一个文化符号,成为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里唯一“确定”的精神寄托,带来短暂的平静。温柔版“简姑妈”的知名度大幅提高,1875年出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已将她誉为“最杰出的英国现代小说家之一”。直到20世纪20年代,查普曼(R. W. Chapman)的《奥斯汀文集》刊印,不仅巩固了“远离尘嚣之乡村淑女”的传统形象,提高了作家的经典地位,还迎合了“一战”后英国民族性构建的浪潮。

上图:
(左)简·奥斯汀写给姐姐卡桑德拉的信件。
(右)《我的姑妈:回忆录》。


  这份怀旧的“摄政风格”,在文本、影像与时尚的加持下,已经绵延了二百个春秋。近几年Netflix改编自茱莉亚·昆恩(Julia Quinn)系列畅销书的玛丽苏神剧《布里奇顿》热播,虽云“架空”,内里同样是对“摄政美学”的花痴追捧。所谓“摄政风格”“摄政美学”,深受法国传来的影响,崇尚古希腊/罗马式的简洁自然、贵气格调:高腰线帝政裙、浪漫泡泡袖、可爱的珍珠首饰、优雅的长手套、柔和轻淡的配色,等等。

  顾名思义,“疯王乔治”(乔治三世)大脑失常,所以他的长子威尔士亲王乔治(即后来的乔治四世)被任命为摄政王,代行君主权力。核心摄政时期从1811年持续到1820年,然其实际辐射范围约摸从1795年一直“拖”到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回溯历史语境,在旧秩序与新力量剧烈碰撞的时刻,大不列颠一边与“一衣带水”的“宿敌”法兰西打拿破仑战争,一边与新独立的“逆子”美国“相爱相杀”。当年,老牌时尚帝国法兰西逐渐抛弃了奢靡的洛可可风,转向新古典主义,并由此征服了“友邻”英国人的时尚胃口。名媛佳丽们在社交季的舞会上来去自如,裙摆垂落飘荡,牵引着男士们的视线,而各色人等心底都拨弄着一把玲珑算盘,相互打量的微妙对峙藏在矜持的笑靥之下。

  如今,人们仍然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简·奥斯汀的“世态小说”,一遍又一遍地建构对英国乡村、对摄政时代的想象。巴斯还为女作家设立了纪念馆,并于每年9月举行为期10天的“简·奥斯汀艺术节”。2014年,550名华服加身的粉丝创下“人数最多的(摄政时代)装扮群”纪录。始建于1706年的泵房餐厅(The Pump Room)起初是罗马浴场博物馆的配套设施,用于抽取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供贵族饮用。18世纪乔治亚时期,此地演变为上流阶层的社交中心,简·奥斯汀曾经在这里汲取创作灵感,餐厅依然保留着与她相关的标识。今年,泵房餐厅更举办了诸多特别纪念活动。你大可以手持骨瓷杯畅饮英式下午茶,搭配美味的三明治、蛋糕、抹上浓香德文郡奶油的饼干和自制果酱,任穹顶的水晶吊灯反射幻梦般的光晕。盖伊街的“简·奥斯汀中心”,是巴斯另一处书迷朝圣地,参观完展览,别忘了在礼品店购买一支女作家用过的羽毛笔复制品,也别忘了拿好中心的徒步地图,去寻找那些小说里出现过的重点“地标”。

上图:回到优雅的摄政时代,与奥斯汀共赴一场英式舞会。


庸俗?不凡?褒贬不一


  当然,有人对简·奥斯汀趋之若鹜,也有人对她不屑一顾。

  司各特、福斯特、C.S.刘易斯皆对奥斯汀不吝赞誉之辞,毛姆甚至认为她堪称完美,剑桥学派的大咖利维斯将其视为“19世纪小说‘伟大传统’的第一人”,英国评论家麦考莱称奥斯汀实乃“散文中的莎士比亚”……但丁尼生表示莎士比亚像太阳,奥斯汀不过是颗带点儿亮光的小行星。1853年的《威斯敏斯特评论》和1854年的《弗雷沙杂志》,亦不约而同地用“狭窄”和“琐碎”形容她的作品。

  D.H.劳伦斯“恶意满满”——(奥斯汀)强调分离而非团结的尖锐认知,她是英国人里那种坏的、卑鄙的、势利的典型……“超验主义”的代表人物爱默生同样鄙薄“语气俗不可耐,固守大英扭曲、局限价值观”的奥斯汀小说,“生活从未如此狭隘过……自杀都比这体面!”。而马克·吐温的牙尖嘴利更胜一筹:“一家图书馆要是没有简·奥斯汀的书籍,就称得上是一个好的图书馆。”“她的书气疯我了,我的狂暴盖不住哪怕一点儿;每次只好刚开始读就立马停下来。瞥一眼《傲慢与偏见》,我就想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用她的胫骨敲她的头骨!”

  1848年1月12日致乔·亨·刘易斯的信件中,夏洛蒂·勃朗特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奥斯汀女士?”她读了受对方夸张褒扬的《傲慢与偏见》后,觉得“看不到五光十色的外景”“那些绅士淑女们住在密闭的房子里,我才不愿意跟他们呆在一起呢”。1850年4月12日致威·史·威廉斯的信件中,不掩讥讽之意的勃朗特表示又读了奥斯汀的《爱玛》:“她把她那刻画英国上流社会人士生活外观的行当干得异常出色。……她不用任何强烈的东西来‘骚扰’她的读者,不用任何深刻的东西使人们不宁。她全然不知激情为何物……如果同诸般情感过从太密,其平滑而优雅的步履就难免被打乱。她涉及人的心灵,还不及涉及人的眼、口、手、足的一半。凡属敏锐的观察、伶俐的口齿、灵活的动作,都适合她去仔细揣摩;但凡心灵的剧烈而隐晦的悸动,血液的急速流涌,生命的无形的活动场所,以及死亡的有知觉的袭击目标——这一切,奥斯汀女士无不置若罔闻。”

  素来被认为推崇简·奥斯汀的伍尔芙亦写道:“……无论如何,她都不算是我最喜爱的一类作家。我宁愿拿她全部作品换勃朗特姐妹的半部——如果我的理智没逼我承认她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顺带一提,伍尔芙对夏洛蒂·勃朗特的评价也很精到:“她的全部冲动——这种冲动越是受到压制,就显得越强大——就在于她要自我申诉,‘我爱’‘我恨’‘我受苦’!”“凡是以自我为核心、宥于自我申诉的作家,都有这样一种冲动。他们所感受到的印象仅限于他们自身生活的四壁,而且都深深打上了自我的烙印。”

  在不少人看来,对比勃朗特浪漫主义的《简·爱》,奥斯汀频频设计女主依靠自身魅力实现婚姻带来的阶层提升,愈发不切实际、悬浮幼稚。更有扯下遮羞布的毒舌作者指出,密司简的小说及翻拍影视剧将19世纪早期的英国表现得活泼天真、极度纯情,遗憾的是,现实世界残酷、淫荡、荒诞——大量婚前性行为和成打成打的私生子不足为奇,大贵族阶级往往秉持“我们仨/四/五……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的原则,对“配偶有外遇”之事十分宽容;伦敦每年能喝掉几千万加仑的杜松子酒,此外,服用鸦片酊成瘾、赌桌上输得倾家荡产、在色情俱乐部钻研人体奥秘直至不知天地何物等等,也都是“作死”的好法子。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正因为见识了乔治王们治下纵欲的混乱,其后的维多利亚时代才走向了干脆提倡禁欲的极端。

  简·奥斯汀确实浅薄苍白、不谙世事么?真相:她既没有落入哥特式浪漫主义的窠臼,也没有一头扎进冷冰冰的现实主义的怀抱。她小说里关于恋情、婚姻的博弈,生动地反映了英国传统里“长子继承制”的强大作用力。工业革命、英国对外战争带来的社会变动,资本与土地的角逐,奥斯汀亦敏感察觉,始终牵挂着乡绅阶层的命运,并注意悉心维护由文化修养、朴素道德所陶铸的一种高贵人格。她笔下的男女配对不只是身体与身体的结合,更是脾气秉性、财产与品位的结合,但坦率直面物质基础必要性的同时,奥斯汀却也期待困在夹缝中的广大女性同胞,去相信美好的爱情、圆满的婚姻。她的赞成有保留,她的讽刺杂同情,她不会让主角们激烈地“解放”与“反叛”,她大抵只是为一个正在生成发展、尚未彻底定型的“现代”社会,思虑考量何谓“幸福”、对于人类个体生存来说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末了,她写的“区区小事”如一圈一圈扩散的涟漪,变成意味深长、具有永恒形态的景象。

上图:位于巴斯盖尔街的简·奥斯汀中心。


  1924年,吉卜林发表了短篇小说《简迷》,故事概要是一战中的四位士兵,在战壕中结成了奥斯汀同好会,建立起亲密的感情。凯伦·乔伊·福勒的《奥斯汀书会》(2007年改编成电影)“大纲”相近:几个性格迥异的会员,各怀心思地捧着奥斯汀的小说,坐到一块分享各自的观点。现在,根据奥斯汀作品衍生出的那些“英伦古装剧”兼有广告效应,一经上映,不时掀起巴斯、莱姆等地的旅游热潮。女作家生前与衣、食、住、行的种种瓜葛(比如佳肴菜单、针线刺绣之类),则不断加速推动以“奥斯汀”为招牌的“文化产业”。动辄甩出晦涩单词、孤高自持的学院派仍在讨论她,就中意英国乡村及相应居家用度、“繁文缛节”那套的普通读者,也和她保持着活跃的联系。形形色色的受众七嘴八舌,万花筒中的简·奥斯汀女士缤纷多彩,在新的阅览条件下,被重新唤醒和激活。记者|孔冰欣


《理智与情感》

  故事集中表现了“理智”与“情感”的矛盾。以妹妹玛丽安为代表的人物理智不足而冲动有余;以约翰·达什伍德夫妇为代表的人物则明显缺乏感情。姐姐埃莉诺的品格受到欣赏,因为她既重感情又有理智。

  作者的态度很明确:人不能没有感情,但感情应受理智的制约,放任泛滥或埋隐患。


《傲慢与偏见》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贝内特太太的毕生大志就是把五个千金体面地嫁掉,故而总把近旁“有钱的单身汉”看成自己某个女儿的“你值得拥有”。几对青年男女,遂开始跌宕起伏的分分合合。

  达西“傲慢”的背后是财富和地位,伊丽莎白“偏见”的背后是自尊。在一场仅论“收入”本不势均力敌的交锋中,伊丽莎白毫不示弱,最后双方在彼此理解中化为挚爱。


《诺桑觉寺》

  有点“天然呆”的女主人公凯瑟琳是家境小康的牧师之女,外出度假时结识了富家子亨利·蒂尔尼,芳心萌动。而男方的老父亲不是省油的灯,为这段恋情增加了诸多“调料”。

  这部讽刺喜剧通过女主角幻想与现实的反差,幽默地嘲笑了一些低劣的哥特小说,也批判了只讲究门当户对、不考虑心灵契合的固执观念,凸显金钱与婚姻的纠葛。


《爱玛》

  俊俏、富有的爱玛心地善良却随意任性。她尚未结婚,却热衷替他人牵红线。在多次碰壁后,爱玛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也收获了一份可贵的爱情。

  这部作品用风趣的口吻道出了主观干预他人婚恋的不当后果,并肯定了经济独立女性对婚姻选择的自由。你会开始了解虚荣心是如何口是心非地影响到你的种种假定,聪明人又是如何比笨人更加受到人生的捉弄。


《曼斯菲尔德庄园》

  范妮小时候被伯特伦爵士夫妇收养。但来到姨父姨妈家后备受冷落,唯有二表哥埃德蒙对她十分亲切,时时照顾她。长大后,范妮始终能明辨是非,凭借温柔、坚贞的性情赢得了爵士的尊重与埃德蒙的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大概是作者笔下最具道德感的女主了。本书还反省了不当的教养方式或酿灾殃,探讨了女性在诱惑面前如何保持清醒、保持底线。


《劝导》

  不少人认为这是作者最成熟的一部小说,讲了一个名门小姐与青年军官“破镜重圆”的故事。

  本书的意义并不限于它那动人的爱情描写,也不限于它那关于“激切”与“审慎”的道义说教,而在于它还具有比较深远的社会意义,关注到当时阶层变动的现象,并对开始没落的贵族世家进行了毫不留情地揭露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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